2004.05.18 中國時報 李顯龍、王鼎昌、胡笙─健康、政治與天命 陳耀昌(國家衛生研究院幹細胞中心主任,台大醫院血液及腫瘤教授)
問:標題的三位政界人士有何共同之處?答:他們都是惡性淋巴瘤患者。
一九九二年,新加坡的二位副總理,王鼎昌與李顯龍,竟然在同一週內都被診斷出淋巴瘤,全球震驚。
先談淋巴瘤。淋巴瘤是癌症中少數只用化學治療就可治癒的,但也非常多元:在高度惡性淋巴瘤,往往來勢洶洶,雖然化療頗見效,但很快復發,以後藥石罔效,一、二年內就不治。相反的,在低度惡性淋巴瘤,病人幾無症狀,但化療效果卻不佳;病人與癌症可以和平共存一段長時間,然後癌細胞開始翻臉(惡性度增加),病人節節敗退,拖個五到十年,還是投降。這兩種淋巴瘤,鮮能治癒。
李顯龍屬於中度惡性淋巴瘤,時年方四十,但已眾所皆知是新加坡未來政權接班人,他的病情顯然會影響到新加坡的歷史。李顯龍是堅強的。他沒有像許多癌症患者一樣,就此「看破」,擇健康而棄大業;他兩項都要。
李顯龍是聰明的。他把危機化為轉機。他不但不逃避媒體,反而時常開記者會或在醫院穿著病人衣服接受訪問。我在台灣報紙上見過一張他接受化療的照片-頭髮都掉光了,但神采奕奕,別具英氣。他的病反而成了他最好的公關,替他塑造了堅毅開明的形象與品牌。
王鼎昌那年五十六歲,他的淋巴瘤屬低度惡性,如前所述,只需口服一些極輕的化療藥物即可,不會因此影響工作或外觀。因此,他反而在一九九三年更上層樓,當選總統。新加坡是內閣制國家,總統位尊權輕,也正適合王氏。一九九九年,王鼎昌任滿,在民間甚孚眾望。二○○二年,他還是死於淋巴瘤,原先照顧他的妻子,反因大腸癌先他而逝。
約旦國王胡笙在一九九五年得了淋巴瘤,我無從得知他是中度惡性還是低度惡性,但總之到了九八年病況變壞,乃長住美國梅約診所,接受了七個月的化療,包括一次自體造血幹細胞的移植,但未成功;一九九九年一月底,他又接受了第二次移植,但在接受超大劑量化療後,尚未及打入造血幹細胞,龍體即已無法承受,出現肝、腎衰竭,眼見回天乏術,火速運回約旦,二月五日駕崩,享年六十有三。他在位四十六年,逃過好多次刺殺,卻逃不過淋巴瘤的魔掌。
所以李顯龍是幸運的。他的病已十二年不復發,早已脫離健康陰影,現今世界無人會懷疑他的接班能力或正當性。他生為李光耀之子,是劍橋高材生,又戰勝病魔,大難不死,是新加坡的「天公仔兒」。他的接班,當在三年內。他是睿智的,台灣應盡早爭取他對台灣的了解與支持,我希望雙方的「天公仔兒」能早日建立友誼與互訪。
胡笙以六十高齡,接受第一次骨髓移植猶可,在極短時間接受第二次,依我的專業觀點,幾乎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;因為第二次移植之成功率通常只有百分之十左右,而不成功往往便成仁。胡笙若在第一次移植而癌症復發後認了,留得青山在,能拖多久算多久,才是正著。他也許另有苦衷,竟逆勢而為,孤注一擲。
那何以李顯龍會痊癒而胡笙不會,我以為,這就是「天命」。在我的骨髓移植行醫生涯中,有些病人明明情況奇差,但竟然痊癒;有些病人看似樂觀,偏偏失敗,真所謂「千算萬算,不如老天一算」。但也絕非聽天由命;我常常告訴我的癌症病人,要「盡其在我,成事在天」。
同樣罹患淋巴瘤,李顯龍戰勝了癌症,更塑造了形象;王鼎昌穩紮穩打,再登高峰;胡笙硬拚,輸了。擁有權力者,顯然不到最後一刻,是不會輕易放棄權力的。但所謂「天命在茲乎」?政治,有時要看天命的,您同意嗎?
許醫師評論:
人要活下去不是天命,而是自己的努力,生命是自己決定的。李顯龍生病後,不僅不逃避,依然光著頭勇敢面對大眾!這是他成功的地方!
醫師只知道「醫病不醫人」,把病人成功與失敗歸因於天命或醫療進步!醫師不了解甚麼叫做「生命力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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